当地时间2021年2月2日,缅甸仰光,市民在街头看报纸,关注缅甸局势。 (视觉中国/图)
2021年2月1日早上6点35分,家住缅甸仰光市中心的华人希拉突然发现电话无法拨打。 “我在脸书上看到苏妈妈被拘留的消息。”
自从昂山素季上台以来,她的支持者称这位领导人为“昂山素季母亲”。 2020年6月19日,昂山素季75岁生日,有网友收集了7500张个人手持祝福的照片,创作了昂山素季的肖像。
缅甸大选已经结束两个月了。 军方以“涉嫌舞弊”、“选票错误”和“与民主不相容”为由声称掌权。
2月1日凌晨,全国民主联盟发言人吴妙纽表示,包括国务资政昂山素季在内的政府高级官员被军方带走并拘留。 随后,缅甸军事电视台宣布军方接管政权,前副总统、军方代表吴敏瑞下令进入为期一年的紧急状态。
自2010年10月13日重获自由以来,“缅甸之花”昂山素季顶着诺贝尔和平奖的光环发表演讲、竞选、上任。 她受到国际社会的赞誉。 后来,她又卷入了罗兴亚问题。 被同一个人批评。 她推行“百日新政”精简机构,发起21世纪彬龙会议,努力实现民族和解。 但在他任职期间,已有20多名省级和国家级官员因投诉被免职。 签署了和平条约的武装组织也开始频繁与政府军交火。
在过去几十年的几次动乱中,缅甸华人社区一直徘徊在政治生活的边缘,是结构性的“旁观者”。
在缅甸官方承认的135个民族中,华人没有一席之地。 动乱、改革、政变,缅甸的民族命运充满曲折,与中国人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。
“缅甸的未来是什么?” Sheila是第三代华人,精通缅语、英语和汉语。 她早年在广州求学,和大多数留学归来的缅甸华人一样,回到了家族企业。 “无论是军队还是民盟,我们都不在乎。”
“政变”日
五六年来,希拉坚持每天早上5点30分沿着仰光人民公园慢跑。
季风从莫塔马湾带来雨水,使得花园里的星花枝繁茂。 当太阳从地平线完全升起时,公园对面大金寺的僧侣们在热带植物中鱼贯而行,时不时地用圆形香蒲扇挡住炽热的阳光。
跑步时,希拉总是想起昂山素季。
这是昂山素季政治的起点。 33年前的1988年8月26日,她在这里发表了著名的公开演讲,呼吁“公开选举推翻当局”。 “作为我父亲的女儿,我不能继续对正在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,”她说。
希拉的慢跑习惯被2020年的COVID-19疫情打断。现在,她熟悉的另一种生活也可能面临突然的变化。
当希拉发现电话无法拨打时,住在仰光卑谬路的另一位中国女孩凯莉还在睡觉。
一个小时后,刚从菜市场回来的妈妈叫醒了她:“看佛历,今天好像是过节,店里人很多,好像在布施。” 在几乎全民信仰佛教的缅甸,经常有信徒组织捐赠仪式。 “看起来不像是给钱,因为每个摊位前都挤满了人。”
听了妈妈的话,凯莉暗自觉得自己担心的事情发生了。
事实上,自2020年11月缅甸大选以来,军方就陆续就全国选举名单的合法性和合规性发声。 1月26日,缅甸国防军新闻发布小组秘书长左敏吞准将表示:“军队只会忠于宪法,但这并不意味着军队不会掌权。”
“不要像33年前那样。” 凯莉的母亲是华二代,她的长辈是从四川移民过来的。 亲身经历了1967年缅甸的华人排华风波和1988年的动乱,她决定多储备一些食物。 33年前的1988年8月,缅甸爆发大规模民众运动,多人丧生。 昂山素季回国照顾母亲,加入了缅甸的政治运动。
尽管希拉出生于20世纪90年代,从未见过自己国家混乱的一面,但她还是做出了同样的决定。 她和家人去超市,拎了10袋大米,共计250公斤。 希拉注意到,“银行门口也排起了长队。”
时间是11:00左右,仰光的网络开始恢复,但除了军方背景的Mytel电话卡可以拨打电话外,大部分电话卡仍然无法通话。
凯里注意到,一些朋友将自己的Facebook账户头像设置为民盟的标志,只是在互联网海量信息狂潮中等待信号或领导人举起手臂。 “即使在大流行期间,他们也准备好游行。”
从南部的仰光到北部的密支那,政府大楼附近的军事人物较多,但主要道路依然平静,没有游行的迹象。
相反,在泰国,居住在泰国的朋友凯里前往当地大使馆支持昂山素季。
当地时间2021年2月1日,缅甸仰光,缅甸军方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后,银行关闭,人们在银行ATM机前排队取款。 (IC照片/图片)
华人选票
凯莉有投票权,但她在缅甸最近的选举中没有投票给任何政党。
2015年,军方支持的联邦巩固与发展党(以下简称“联邦发展党”)在大选中输给民主联盟,缅甸也实现了政党的和平更替。 事实上,自2007年“袈裟革命”以来,军政府就加快了制宪进程。 三年后,军政府成立选举委员会并开放政党登记。
当时凯里正在北京留学。 选举后,她对政治不再抱有幻想。
希拉是昂山素季的支持者。 2020年11月,她投票支持全国民主联盟。
对于希拉来说,支持昂山素季是一种情感,而不是理性的产物。 自从接手自家的建材加工厂以来,希拉就一直受到工人罢工的困扰。 “他们动不动就罢工,要求加薪,但民盟非常重视工人权益,每次都要妥协很长时间。”
罢工问题困扰着很多中国商人,而年纪较大的商人对军人的态度则更为微妙。
杰西卡是云南人,她父亲的银行在2003年被军政府以国有化的名义强行征用。但2006年,当杰西卡家的纺织厂罢工时,“我刚刚给军队打了个电话,让他们过来,工人们都很听话。”
“过去钱可以解决问题,但现在不行了。” 再次罢工后,纺织厂的一些工人带头向省长告状。
“州长居然浪费了宝贵的时间,耐心地听他们讲话,这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。” 由于缅甸的诸多因素,杰西卡未能在中国完成大学学业,转而在西方留学。 在工厂工作了十多年,她认为自己并没有背叛在西方学到的一切,但她更看重效率和创造力。 “这是一个国家进步的关键。”
2019年,缅甸媒体报道称,自2016年民盟政府上台以来,财政赤字总计达到18万亿缅元(约合人民币865亿元)。 吴登盛政府执政五年间,财政赤字仅为8万亿缅元(约合人民币385亿元)。
生活因政治而改变
缅甸民众常说,缅甸历史上存在严重缺陷,需要解决“一万六千个问题”。
对于希拉来说,这几年最大的变化就是她可以公开谈论政治。 “我年轻的时候,国家大事只能闭门讨论,亲戚之间无法沟通。”
2月1日早上,希拉去囤米时,在喧闹的菜市场里看到了一位菜农老妇。 老妇人正在为顾客找钱,突然泪流满面,自言自语道:“她(指昂山素季)已经七十多岁了,她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折磨。”
对于凯里来说,近年来明显的变化是高层建筑的增加——这意味着外国投资者的引入、更多的就业机会和工资的上涨。 以前电话卡非常昂贵,只有富人才能拥有,但现在每个人都可以拥有,一张卡只需1500缅元(8元人民币)。 汽油价格更便宜了,汽车也更便宜了,而且都是新车——物质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。
昂山素季对缅甸的未来充满期待,但现实的阻力让她无法实现自己的目标。 2018年12月,昂山素季提出教育改革计划。 她希望教育经费能够达到财政拨款的20%。 但基础教育局负责人却泼了一盆冷水,称“资金有限,无法满足学校的基础设施要求”。
“她的角色可能是外交。” 杰西卡的家族企业涉及进出口贸易。 据她观察,自从昂山素季上台以来,来自中国、美国甚至欧洲的命令“不再像以前那么困难”。 。 但在与民盟政府多次打交道后,杰西卡也经历了所谓“民主的幸福烦恼”。 “它非常重视人权,强调一切都要公开透明,但没有管理经验。”
然而,虽然缅族人民可以高调控诉、捍卫自己的权利,但身为华人的杰西卡却始终保持低调。
许多中国留学生都曾想过离开缅甸。 民盟上台后,“并没有带来我们所期待的美好画面”。 杰西卡不止一次问过父亲,作为一个缅甸华人应该怎样生活?
“与政府保持适当的距离,不能太远,也不能太近。”父亲每次都这么说。 “全世界都是如此。”
无论距离远近,政治始终影响着每个人的生活,经历过多次政治变迁的缅甸人民对此有着更深刻的认识。 凯里的一位朋友应聘了一家外资公司的职位。 经过三轮面试,他终于拿到了录取通知书,准备3月份入职公司。 2月1日“政变日”,这位朋友收到了拒绝信,对方解释说暂时取消了在缅甸设立公司的计划。
2月2日,央视新闻援引缅甸当地媒体报道和社交媒体消息称,此前被军方扣押的部分省份首席部长已回国,昂山素季不在获释者之列。
(应受访者要求,文中Sheila、Carey、Jessica均为化名)
南方周末记者 苏有朋 南方周末实习生 刘玉蓉